原来,我们那半个土炕,炕沿是青砖砌成的,其中有一块青砖就是我们共用的烟锅。我们利用这块青砖的对角两个侧面,上下挖成两个小洞,并使这两个小洞相通。如此,在上面那个洞里填上烟末,一面点火一面吸气,于是一缕香烟便吸进肚里去了。
我们两个人一天之中,必有几次轮流放哨,又轮流吸烟。不需言语,也不需手势,两个人都在心领意会轮流过瘾。在这一点上,我们两个人又变成真正的难友了。
炕沿那么长,又那么大。烟锅的小孔又是那么小,又不在一条线上。一条炕沿,一支烟锅。我不这样写,读者恐怕不会相信。我这样做以前,我也不会相信的。
我们每天的生活,除了吃饭吸烟之外,就是各人靠在各人的行李卷上,或睁着眼睛或闭着眼睛沉思默想了。他是“死号”,无人过问,而我到了晚上才是我每天的开始。因为我常常被提审,又都老在晚上。我的行李卷,极其简单,只是一条薄被,一卷衣服代替枕头用,还有一条麻绳。晚饭过后,我就靠在行李卷上,瞅着那盏麻油灯,两只耳朵支起来,单等喊叫我的名字。一听见喊声,我必须很快地用麻绳把行李捆好,再扛着它走出窑洞,窑洞口早有一个荷枪的战士在等待我。他让我走在前边,他跟在我的后面,两个人向黑暗中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