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咱张罗咱的生意,不跟人过手。”癞鹅说着朝屋后走,要将铁枪收回柴房里去。
“回来!”郭媪发声喊,回手一抄,两根指头拈起了拖在地上的枪錾子,接着说:“刘五渡眼看就要荒,这一荒,客店的生意眼看是保不住了,咱娘儿俩得积聚些银两,上别处谋生理。”说着,从夹枪的那只左手袖口里掏出一条黑巾来,顺手往枪錾子上一裹,松开了拈枪的手指。
癞鹅抽过枪来仔细一瞜,那黑巾是块露着俩眼窟窿的缠头布,布里衬着羊肠绞铁线,等闲兵刃着上了,还能抵挡些力道——此物叫“幪子”,一向是绿林剪径的强人所使的衣靠。
“娘!这、这、这是个贼物事——”
“是个贼物事。”郭媪说。
“咱家里怎么会有这贼物事?”
“咱家里是做贼的。”
癞鹅打从这一天起,成了个明白人:他是个贼种,父母两姓八代以来都是贼,就连他那落难的师傅也干过一阵子贼勾当。白昼剪径,黑夜穿窬,都能贯通。癞鹅不能再叫癞鹅了,他叫自己郭铁枪,把那杆铁枪通体打磨了一个锃光精亮,枪尖可以挑棉线,锋刃可以割鸡牛,连底下那錾子都修治得锐利无比,随手一扔,可以入土五六寸深。
徒有兵刃还不足以成事,郭媪还教导郭铁枪一套“圈(音眷)羊”之策。那就是如何在渡头上设置种种路障,看似洪水侵淹使然,让那些个在刘五渡下船的客商不明究竟,七弯八拐地绕进了郭铁枪藏身所在的密林,到了密林深处,明晃晃的铁枪一亮,什么闲话也不必说,货物、银两都撒下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