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表型舆论喜欢依附性的修辞,科学领域的新发现要献给国王,以心照不宣、虚假的逢迎向他致敬。1749年8月,一份法国地图的作者希望以此巩固国王和臣民事业的联合;1772年,狄德罗在《环球游记》中声明这是献给国王的,尽管内容是批判风俗的堕落。[420]报刊中时常有赞扬国王的文章,言不由衷,1749年8月,《法国信使报》刊登《路易十四与路易十五的比较》:“在国王的心里,有多少对忠实的人民的爱啊!”[421]各地科学院处处有国王的影子,1747年,昂热皇家科学院(Académie Royale d’Angers)发起征文比赛,主题是科学与艺术的进展得益于国王的保护。[422]独断的权威会限制自由思考,公开出版物缩头缩脑,绝无勇敢者的仪态,现代精神难以培育,这是集权社会的权力美学,它将艺术写作赋予政治含义,在日常生活里塑造上下统一、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根据哈贝马斯所说,风格相对宽松的是沙龙,其中有现代交往规则,却不是现代话语空间。那时有一个潮流,科学院院士、检察官、资产阶级、贵族、大小金融家的夫人都希望有自己的沙龙。[423]这些沙龙塑造主流思想风格,对既有权力体系有所指责,又离不开它的保护。莫尔莱记录了沙龙聚会的情景:达朗贝尔、雷纳尔、爱尔维修等人到若弗兰夫人家用餐,之后到杜依勒宫找朋友,获取宫廷的消息,然后在一棵大树下高谈阔论,抨击政府,“无拘无束,像呼吸空气那样自由”[424]。这样的交谈流传于不受权力监视的私人话语世界,即使有尖锐的批判,受权力谴责时仍有通融的余地。